【苏越强强】情囚 (十三)

写病弱竟然写了一整章我一定有奇怪的嗜好……所以这章屠苏同学计划外地没上线= =专注虐师兄三十年你们补药咬我XD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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陵越寻了五日也未寻到少恭下落,鼠坑被活下来的村民们填了,屠苏的尸骨便和鼠骨一并长埋于地下。

方兰生生了很大很大的气,气陵越竟能那般轻易地放弃了屠苏。他闷了五日,对正在吃早饭的陵越说,我以为你们被我害死了,屠苏却带着你从自闲山庄变戏法般地回来,他和我说,他从来都为求胜,不为求死,但若他真的死了,唯一的心愿便是师兄好好活着。他这么对你,你却……你却……

兰生说着就浸了满眼的泪,陵越仍是吃饭,不吭声也不动容。

兰生气得摔了竹筷,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,吼道,陵越,你怎能如此心冷!都不为他流一滴眼泪!

陵越慢慢放下碗筷,年轻的脸上带着一种与年纪不符的宁静。

第二日方兰生不告而别。

 

陵越本是为屠苏杀肇临的疑案而来,如今经元勿证供屠苏的冤屈得以昭雪,他的人却已不在,玉横也随他毁在火海,陵越不知自己该去哪里,或许……回京述职吧。算一算自己已离开许久,六扇门里必又有堆积如山的事务等着自己去做。

这一路陵越走得极缓,寒毒时发时止,闭上眼睛尽是屠苏那张年轻惨白的脸,和被毒鼠撕咬得鲜血淋淋的身子,他满眼疼痛与伤心,一遍一遍地问道:师兄,你为何不救我。

师兄,我好痛,你为何不救我。

醒来时陵越便常问自己,你害屠苏如此下场,自己怎还这般可耻地活着?

“唯一的心愿便是师兄好好活着”屠苏沉如死冰的声音夜夜入梦。屠苏既是这么说了,自己就会遵照他的心愿,不会轻易了结自己的性命。

陵越行路缓慢,路遇不平事或他人有难也管上一管,那些人总对他说感念陵少侠之恩,而陵越心间却再没了原来那份意气与豪情。

一向冷静的面皮下,那缕魂魄早已疯狂。

 

陵越为一铁匠杀妻之案停留,因冒犯当地知府被擒,知府不辨是非判了错案却被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年轻人顶撞翻案,在百姓面前颜面尽失,自然恨他恨得牙痒痒。

陵越以藐视公堂之罪在大堂上被打得皮开肉绽,却始终不肯拿出六扇门的令牌。

两个差官一左一右挟着他将他拖着扔出衙堂,他跌在地上,看到百姓们的鞋子,带着泥土与风尘。腰臀间火辣辣地痛,他听到公堂外百姓的窃窃私语,像是初夏的蝉般忽近忽远,有人赞他胆识过人,更多的是叹他愚笨,竟为了个毫不相干的人在这里受这活罪。

陵越只觉痛快,又好生迷茫。皮肉之痛反让他觉得心间没那么苦,即使剥皮碎骨,又如何偿还屠苏所受痛楚的万分之一?

他不知道自己该当是谁,他此刻只是……不想做陵越而已。

他厌弃那个叫陵越的男人,厌弃那个连心爱之人也能残忍割舍的男人。

 

皮肉之伤终究好得快,心伤却愈发沉重,不显山不露水,日日缠绵。

开州溃了河堤时陵越正在那里,这一次他不得不亮出身份来,才能为这天灾尽绵薄之力。红玉找到他时他正与与落难百姓一同睡在泥水斑斑的下游河岸。

陵越一贯穿淡色长衫,如今那件淡蓝衣裳已被泥污染做灰黑,本是舒展高大的人此刻蜷缩在一片狼藉里,憔悴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。红玉叫醒了他,陵越迷糊了许久,神情宛若木刻,道,红玉姐,你怎么来了。红玉瞧着眼前这个苍白污秽的人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红玉一为受涵素之命与安抚使同携钱物前来救灾,二为终于听闻陵越下落,特来寻找。她将陵越带回了县丞府邸,瞧着陵越意兴阑珊,当着自己的面强打精神,屠苏之死自是一句也不忍多问了。

 

屋漏偏逢连夜雨,第二日暴雨连绵而至,刚垒起的土堤又溃,官兵都归陵越调配,陵越食不知味睡不安寝,只觉心间灌满了死亡的灰败,想留住,哪怕多一条性命。

他第一次被雷声惊醒,左右再睡不着,索性披衣起来与民夫一起摸黑拖那些沙袋。

红玉是被帐外的惊叫吵醒的,稍一细听是有人在喊“陵越大人!”,红玉只觉心里一沉,赶忙往外头跑,剥开聚集的民夫时眼见陵越纵身跳入河水之中。

那是一对在污水中挣扎的少年,陵越一只手夹着两个孩子枯瘦的身子,一只手艰难地剥开水流。

浮浮沉沉,泥水灌进口里,又腥又咸。陵越尽力仰着脸大口呼吸,夜里的冷雨落在脸上,冷,冷得筋骨都在拘挛。可如此大雨也浇不熄心里那片地狱般的火光。兰生怪陵越无情,却不知陵越活着的一日,甘泉村那把他亲自燃起的大火就不会熄灭,日日烧灼着他伤痕累累的灵魂。

 

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游到河岸,手脚并用地爬上来,孩子被民夫抱走,陵越急剧地咳着,只觉身子麻木,被扶起来时几乎使不上力气,像一滩软泥一样悬在别人的搀扶之间,耳朵里嗡嗡作响,隐约听到“啪”的一声,脸颊上浮起痛楚,才知道是挨了红玉一巴掌。

红玉气急道:“陵越你怎如此糊涂!你若这么死了,让师尊如何承受!”

陵越反应了好久,才怔然地道:“我只是下水救人……并非轻贱自己性命。”

红玉的脸色在黑夜里也能看出煞白:“屠苏知你这般祸害自己,就能安心?!”

陵越咬了咬嘴唇,低声道:“红玉姐莫气,是陵越鲁莽,陵越知错了。”

说完便头一沉,晕死过去。

 

 

入鼻是白芷的香气,陵越猛地坐起来,忍着阵阵眩晕。

“那两个孩子呢?”他从漫无边境的噩梦中惊醒,哑着嗓子问正在床旁燃香的红玉。

“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。”红玉扶住他的肩膀,不忍的神情来不及稍藏。

“红玉姐……”陵越攥着床沿,有些发怯地再问:“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?”

红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,道:“大的活着,小的……”

陵越愣住,然后倦怠地重新躺回被褥之间,淡淡地道:“可惜。”

红玉瞧着他的面孔半晌,道:“陵越,你不是神……”

“我明白。”陵越却道:“红玉姐,给我煮碗热粥吧,我饿了。”

红玉临出门不放心地回头瞧了陵越一眼,陵越嘴角牵出一贯的弧度,道:“放心吧,我不会告诉师尊你还为别人煮粥的事。”

那一瞬间红玉错以为陵越仍是原来那个陵越。

但不可能的,红玉比谁都明白这笑容不过是陵越安慰人的方式,是他硬撑出来给自己看的——从前的那个陵越正在死去,大概从他的小师弟不在了的那一刻开始。

 

 

陵越离开开州那日不许县丞声张,却仍是有百姓听到风声来送行。

烟霞如火,陵越尽量挺直了腰杆和百姓们告别,笑不出来,却总该给人个希望的样子。

转过一条街时被一块石头砸到了手臂,接着又是一块,被红玉以剑柄挡了下来。陵越顺着看过去,瞧见人群后头躲着一个瘦高的男孩子,怎么也想不起是谁。

又一块石头掷过来,孩子咬着牙,喊道:“你为什么不救我弟弟!”陵越恍然知道这是那夜自己在河中救下的孩子,就下马,挡了正要发作的红玉,来到他跟前将他抱住,感到他在怀中挣扎,就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头,轻声哄着:“是叔叔笨,没能救弟弟……你要学会照顾自己,弟弟才能放心……”

那个孩子便捉着陵越的衣襟哭得花了脸,陵越紧紧地抱着男孩幼小细弱的身子,不知是把他当做了谁。

 

 

 

出了开州陵越就染上了风寒,每日一大把药灌进去,却仍不见好转,这一病如同山倒,渐渐连马也骑不得了,红玉只好换了马车,怪他不小心,才染了这么重的风寒。

这一日秋光正好,马车路过农间的田,陵越听见单一悠长的曲调,就掀开车窗的帘,瞧见田埂间蹲着一个男孩子,挽着泥裤腿,正用叶子吹着乡间的曲调。陵越叹息,缓缓靠坐下来,闭目静听,任心间泛起思念。

等红玉唤了陵越几声不见答应,掀开车帘探看时,陵越已歪在车中晕死过去,衣襟上尽是呕出的鲜血。

 

无法再赶路了。

陵越醒来时红玉眼睛是肿的,说大夫和我说了,你到底中了什么毒,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。

陵越轻蹙眉心,把寒毒的事老实讲了,气得红玉又要发作,陵越仍是讨饶地说知错了,红玉瞧着那张愈发尖削的脸,就再不忍心了。

 

 

陵越这一病时好时坏,拖拖延延又是半月,才渐渐有了起色。

开封仍是原来的繁华,城门的守卫都认得陵越与红玉,纷纷过来寒暄。

陵越到六扇门述职,他在堂上禀报雷严杀肇临的真相、禀报屠苏的惨死。四下很静,再抬头时陵越见到师兄弟们动容的神情,带着恻隐,却是对着他的——他们同情他成为再一次失去幼弟的可怜人,却不会在乎屠苏的生死。

不。陵越想,这不是一个需要同情的事。

因为没人懂得。

 

他被涵素大人召到书房中,涵素并不打算饶他:“陵越,你私闯刑部,私纵刑徒,擅离六扇门数月之久,你可知罪?”

陵越跪地道:“弟子知罪。”

涵素凝了一刻,问出这几年来长存心底的疑惑:“你对百里屠苏动情,是不是?”

“是。”陵越答道。

你已不在,我又怎能连你在心间的位置都要隐瞒否定。

 

涵素盛怒之下拍翻了书案,然而终是不舍得真的重惩陵越,只好罚他闭门思过。

第二日红玉便将陵越安置去了城南紫胤曾住的老房中。

紫胤大人仍在云游,红玉心知屠苏离世后侯府已成了陵越的伤心地,只怕再不愿回去了。陵越日日黄昏在师尊的旧园中练剑,不分晴雨,虽内息时有散乱,剑也不如从前稳了,倒并无介意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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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章预告:师兄弟见面

我多么善良(滚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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